原文
铁善寺暗伏十绝计 战月台双猛杀四寨
上回书说到:双猛搅重阳,群侠有惊无险,来到东配殿廊檐下。众人往大殿以内观瞧,太师椅上端坐两位高僧,西边这位站起来晃荡荡,身体高大,魁梧奇伟,足有九尺多高。前胸宽,背膀厚,虎体熊腰,真是四楞胳膊起青线,浑身的腱子肉!往那里一站,非常结实。这位和尚长得大脑瓜,黑脸膛,黑中透亮。两道抹子眉白了,斜飞入天苍,一双虎目闪闪发光,鼻直口阔,大耳垂轮,颔下一部黄胡须苫满前胸,怎么也得有七十岁往外了。铁头皮明显显露着六块受戒的香疤拉,这是本庙二当家的、监寺的铁面伽蓝佛济源和尚哪。他往这儿一坐,微然一撇嘴,这份儿大了!说真的,浑身横练,骨硬如钢,出家的僧人自幼为僧,童男子啊,棒极了!你给他一刀,白砍!上垂首这位老和尚起码在八十岁往外了,中等的身材,双肩抱拢,身穿黄云缎子的僧袍,腰系黄绒绳,寸底黄僧鞋,白绫的高腰儿袜子。赤红脸,微抬眼睑,慧目放光,鼻如玉柱,唇似丹霞,大耳相称,颔下一部银髯。头上明显显露着六块受戒的香疤拉,背插麈尾,面目慈祥。他就是本铁善寺的方丈主持、当家的济慈和尚紫面伽蓝佛。
老少群雄都奔东配殿,来到东廊下大家纷纷落坐,海川告诉刘俊把爷儿几个带的行李完全搁在东配殿里头。这包袱可不少哪,起码也有好几十个,刘俊全给拿进去了。然后把自己的包袱也放在里面,就连海川的龙批大票跟他在麒麟山洗砚池得的墨鱼皮也放在里面了。刘俊出来,准备茶水招待众位群雄。
“等所有的人落座后,侯振远、童林二位才过来细问于恒:“兄弟,你跟虎儿小子没在一块儿吧?”“在一起呢。”“那么在一块儿,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,他又在下面席棚呢?”于恒说:“有一天,我们四个人住在一个店里,人家后门那儿有匹骆驼,不是长脖子马,也不是小耳朵驴,是骆驼。虎儿非要骑,把我还给拽了一大跟头,他骑人家骆驼跑了。人家本家来了,那我还不跑吗?我又把人家那杵给偷跑了。坏事包张旺跟孔秀他们俩也跑了,我就一个人下来了。可是我一个钱也没有啊,傻兄弟我苦极了。”“噢,兄弟你苦,哥哥我知道。”于恒接着说:“那天天快黑了,我碰见一只大猫,敢情是老虎,它要吃我,我真急了,给了它一拳头,把它给打死了。我又碰上一个和尚,人家和尚把我带到他的庙里,那老和尚叫什么水晶肘。”“什么水晶肘?是不是叫水晶和尚亚然呀?”“对,叫水晶和尚!岁数不小了。他问我吃饭了么?我说我得吃肉,他们就弄虎肉让我吃,结果我拉稀了,拉人一院子屎。”海川心说:我这傻兄弟真有出息!“第二天病了,老和尚把我带到他那屋里去,让我休息,给我治病,慢慢儿好了。来了一个姓王的老头儿,他说铁善寺的和尚要跟你们俩玩命,非要把你们两个人宰了不可。他们在月台底下装了三缸炸药,这药捻子通到庙外头,绝户计不成,最后就点这药捻儿,让你们两个人,还有你们带的人跟这铁善寺同归于尽。”“啊?”
老侠侯振远一听没吓死,这里头还有王爷呢!侯老侠急忙问:“那么,那么这个事情?”“你,你着什么急啊,你知道我这人说话快不了,着什么急?”
老侠侯振远心说:我是个不着急的人,可说这个,我还不着急啊!傻小子接着说:“知道这事我也着急啊,我说这怎么好?老和尚问我,你还上铁善寺去吗?我说我找老头哥哥、林儿哥哥,和尚要害他们俩,我怎么能不去啊,我们哥儿几个死就死在一块吧。”哎哟,老侠侯振远听这话,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,眼泪险一些没下来。就说傻兄弟这人,心眼诚实,他跟我跟童林的心是一个,这意思是死都愿意死在一块儿。“兄弟,你往下说吧。”“我呢,就打老和尚那破庙出来了,人家给俩钱儿我全花完了,我挨饿了。我走到一个大山沟,看人家很多人拿着碗盛牛肉、吃大馒头,我以为那是许愿的,施舍馒头和肉呢!敢情不是,我跟人家干起来了,把一个小工头的手指头给咬掉了。”童林一听,嘿!你可真有出手的,跟人家打起来了。“你瞧,我这身衣服是新的,那是人家给我做的。因为我在那碰见我表弟了,他们在那儿当头儿哪。小五儿、小六儿过去在家里打抱不平,结果叫官府抓得很紧,他们就跑了,跑到懒龙沟当头儿了。人家给我换了衣裳,给我做牛肉吃。我把铁善寺的事情这么一说,他们俩说不要紧,就带着人趁晚上天黑把那地沟刨开,把药捻子都给弄出来了。现在他要再点呀,就点那捻吧,后头什么都没有了,这月台底下就剩仨空缸了!我今儿一清早来,就碰见我们虎儿了,他给了我解药,我跑这忍着来了。”老侠侯振远想:铁善寺欲置我和童林于死地,安排这样的狠毒之计,他自认为很聪明,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,老天不佑恶人!你们是出家人办这事,可万万没想到,这样周密的计划竟让两个傻小子给搅了!虎儿小子冒充铁善寺的人,使群侠化险为夷,顺利过关,牛儿小子把地雷给破了。侯老侠感激地说:“太好了,太好了,哥哥我谢谢你。”
“甭谢了。”这时孔秀、张旺过来了,还拿着杵哪。“唉呀,弥陀佛,你真把我急死了。虎儿小子跑哪去了,爷儿们,你怎么跑这来了?”“唔呀,牛儿小子你怎么跑到这旮里来了?”“我不跟你们费话了,我那杵拿来了吗?”
“这不是在这旮里呢吗!全搁在八仙桌底下了。噢,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朋友。”
于恒问:“你给我介绍谁呀?”“唔呀,师弟你过来。”病肋犀牛吴霸过来问:“师兄,什么事?”孔秀指着于恒说:“这是咱们本门本户的新师叔,也是咱们师父的师弟,他叫叱海金牛于恒于宝元。”孔秀又对傻小子说:“牛儿小子,这是你师哥给你收的师侄,叫病肋犀牛吴霸。”这个吴霸可不敢亏礼,趴地下道:“师叔在上,侄儿吴霸参拜。”“小子,小子,起来,我长这么大没人给我磕过头,你给我磕头干什么,你就记住我是牛儿小子就行了。”吴霸一想:我这傻师叔是个湖涂虫啊!“你就坐这儿吧。”他们四个人坐在一块儿了。
这个时候,熏香烧起来了,工夫不大,可就倒下了不少人,奇怪的是,所有东配殿的来人,甭管老的、小的、有一位算一位,一个没被熏倒,而铁善寺请来的山南英雄、海北豪杰,眼瞅着往下倒。济慈和尚看着新鲜,便问济源:“师弟,你看见没有,东西两廊下解药颠倒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赵远峰、赵小乔父子二人,在山下是怎么办的?东廊下的人都闻解药了,怎么咱们约请来的人一位闻解药的也没有啊?”“是啊,小弟也正在纳闷儿。”
“来人哪。”济慈一抬头,两旁边站着和尚、小沙弥子足有二十位,还站着许多的俗家弟子,金头狮子孟恩孟少伯、座山雕彭飞彭万里、紫面龙君罗烈罗焰光全都在这儿,还有两位大和尚的四大弟子:法本、法铎、法广和金面猫法通也在旁边侍候着。老和尚一叫,狠毒虫法本就过来了:“伺候师父。”
“法本,山口外头你安排谁了?”“禀恩师,弟子安排的是黄风鬼燕凯燕二寨主,还有赵远峰、赵小乔父子二人以及二百名长矛手。”“不对!你看看,东廊下都有解药,西廊下我们请来的人一个有解药的也没有,赶快派人把解药拿来送到西廊下去。”法本吩咐人去拿解药,然后回来。济慈说:“燕凯不至于不认识咱们的人呀?”“是啊,弟子我到山下去看看吧?”“快去,速报我知。”法本答应着由打铁善寺出来,顺着山门往下走,一直赶奔山下。
越走越近,老远地就瞧见了骆驼在那儿,心想:没错!赵远峰、赵小乔父子当中有个黄脸大个,可自己不认识。这甘虎也琢磨着,人家不可能老不知道啊!他加着很大的小心哪。这会儿便对赵家父子说:“哈哈哈,唉呀,我看这人上的不大离儿了。”“燕寨主,我们父子俩谢谢您。今天没有您,这场事可就干了。这个您看,满盘满碗,全始全终。”这时候法本来了,赵远峰、赵小乔一见,忙说:“法本师父,你来得太好了。黄风鬼燕二寨主今天一早就到了,不然的话,今天这事可就办砸了。”甘虎心说要坏。法本一瞪眼:“他是谁呀?我怎么不认识?黄风鬼燕凯在哪呢?”“啊?”赵远峰、赵小乔父子俩不由得各自回头,一个往左,一个往右,爷俩看着甘虎问:“你是谁?”甘虎早琢磨好啦,等这爷俩往自己这一瞧,他两只手攥好了拳头,照着这爷俩的脸上,咚咚两拳,把爷俩就打着了,连人带椅子“咔嚓”就摔倒了。傻小子甘虎一个箭步,顺着桌子就蹿出去了,把骆驼解下来,一骗腿上了金睛雪花驼。“哈哈哈,拿我当燕凯了!小子,我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之徒霹雳狂风甘虎!明白吗?爷们儿,我走了。”一催骆驼就下去了。赵远峰、赵小乔一听,这才知道上当了。一拉三截棍,哗楞楞就要追。法本给拦住了:“等等,等等。”“法本师傅,您看我说我们不认识他,您告诉我们黄脸大个儿,带着杵,有骆驼,这没错儿呀!我们问他是燕凯吗?他也说是。哪知道他是霹雳狂风甘虎。我们把燕凯燕二寨主射死了。”法本一问:“怎么回事?”“您要问如此这般,这么这么回事儿。”赵远峰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。“嘿嘿!二位呀真有点意思,得了,你们要到庙里去,会担不是的,趁早带着二百名硬弓手回转洞庭湖,走吧。”这爷俩走可是走,刚回到洞庭湖,又叫人家给请去了。谁给请去了?现在还不能提,到了时候,您就明白了。
法本派人拆席棚,自己便往回来,到了大雄宝殿之内,见方丈把刚才的事情细说一遍。济慈、济源十分生气。济慈问法铎和法广:“你们两人在甘家堡的时候就认识童林了吧?”“不错,我二人被擒的时候认识童林,也认识侯振远。”“好吧,你们两人出去瞧瞧,看看他们来了没有?”法铎、法广两个和尚出来往东廊下一看,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早到了,同时也发现了王爷、西方侠于成,这些人他们都认得。老侠侯振远、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也在。两个和尚回来了:“师父,白马河甘家堡的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风池也在他们那边,还有西方侠长臂昆仑飘髯叟于成和那个王爷也在,而且侯振远、童林也都来了。”“弥陀佛,好吧,你马上到东廊下去,就说我弟兄二人有请镇东侠侯振远、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二位施主大雄宝殿以内谈话。”“是。”法铎答应着,赶紧从几案上把户书拿起来,拿出两位方丈的名片,转身形往外走,顺着月台边上一直往东来到东廊下,直接就到王爷跟于老侠、侯振远、海川他们爷几个这张桌前了。“弥陀佛,侯老侠客。”老侠侯振远赶紧一抱拳:“噢,高僧,您有什么事啊?”“奉我家两位方丈之命,面见侯老侠和童侠客,这是我家方丈的名片。”说着把名片交给侯振远。侯振远、童林都看完了,道:“高僧啊,两位方丈有什么吩咐吗?”“侯老侠,童侠客,我家方丈有请你们二位到大雄宝殿以内一谈。”
“哈哈哈哈,好吧,既然高僧吩咐,我弟兄敢不如命?请!”“你们二位稍候,我到大雄室殿以内回禀一声。”说完以后,法铎转身形回大雄宝殿了。
老侠侯振远站起来,伸手把宝剑摘下来了,往桌上一放,王爷给接过来说:“海川哪,你跟着哥哥到大雄宝殿与两位高僧见面,有这么句话:“酒逢知己千杯少,话不投机半句多’。一切都听老哥哥的,你不要自作主张,也不要孟浪行事。”“是,童林知道。”这样,老侠侯振远在前头,海川在后头,可就奔大雄宝殿来了。
刚来到堂阶下,法铎领着济慈、济源也从大雄宝殿里出来了。济慈在前头,济源在后头。说真的,济源这个头儿可比济慈高得多,济慈合掌打问讯口诵佛号:“弥陀佛,侯侠客,童侠客。”“哎呀,二位高僧。”老侠侯振远乐乐嘻嘻躬身施礼,一抱拳:“不知道二位高僧呼唤我弟兄,有何吩咐?”
“哈哈哈哈,二位侠客,你们老二位莅临敝寺,门头僧又没有通报,我弟兄也不知道,恕过我弟兄有失迎接之罪!万望二位侠客多多原谅!”“高僧,说得哪里话来,我弟兄二人此番应邀来至铁善寺,冒昧造访,还望高僧多多海涵!”“啊,老侠客,客气了。”济慈一边说着话,一边微抬眼帘,看着侯振远跟童林。老侠侯振远确有一番丰采,童海川虽然衣不惊人,但是浑金璞玉,看得出来有很好的功底。“好吧,此处不是讲话之所,咱们禅堂以内待茶。”这样,侯振远、童林随二位高僧来到大雄宝殿内。
座位已给准备好了,客座上侯振远、童林,主座上就是济慈跟济源。坐下以后,献上茶来。这地方儿,应当请人家和尚先说话,但是童林先搭茬了。
海川一抱拳:“不知道二位方丈有何法谕,将我弟兄呼唤至此?请方丈明白赐教。”说真的,济慈、济源对于童林很注意,一瞧这个小伙子一坐下,不容侯振远说话他就搭茬儿,就知道这个人性情十分直爽。济慈合掌当胸:“童侠客,静心安坐,小僧有下言上陈。”童林点头:“愿闻二位高僧的高论。”
“哈哈哈哈,小僧弟兄隐居在铁善寺多年了,从来也没有出过庙宇。最近听江湖上的传言,阁下由打江西奉师命下山兴一家武术,小僧耳内灌满了阁下的威名。风闻阁下要跟我铁善寺的弟子为仇作对,说兴一家武术要灭我铁善寺的山门,小僧一想,不可能啊?红花白藕青荷叶,三教原来是一家,此僧家的不二法门,我可有点不信,这样我就派人下山调查,但没能得到真相。
不过铁善寺的弟子有几拨儿回到了寺里,说出一些事情,老僧虽然不信,可也不能不信。此如说太湖中山狮子寨的孟恩他现在这儿,他回来叙说你弟兄在太湖中山狮子寨飞扬跋扈;青水潭烈焰寨的弟子紫面龙君罗烈回到山中哭诉一番,他的小小山寨经营多年,心血费尽,结果被你们弟兄二位侠客一火焚毁;金银乱石岛九家弟子前后被你们弟兄给杀害了,难道说这些不是真的吗?话虽如此,但恐此话经过弟子之言,很有出入,我弟兄还不信,为此设立九月九重阳大会,特约阁下,并奉请侯老侠二位到此,小僧与二位侠客直接谈谈。童侠客要没有灭我铁善寺山门的心,就请阁下当众说明。小僧弟兄也不能过于谨慎,我愿意跟二位侠客在此焚香盟誓,以明心迹。不知道您认为怎么样?”济慈说完以后,济源在旁边打问讯:“如果童侠客确无此事,咱们明心以后,要对普天下英雄在月台上宣布此事,以释前嫌,免得日后互相猜忌,因为这个倒闹出事来,反为不美。今天,小僧我们弟兄二人请侠客来了,实为两家和好,不知二位侠客的心意如何?”海川是个直爽人,一辈子不会说谎话,有这么回事,就是有这么回事,没有这么回事,刀搁在脖梗上至死也不能认。海川听完了方丈的话,往起这么一站身,一抱拳道:“二位高僧啊,我童林在江西卧虎山学艺十五年,这不假,奉恩师之命下山,别开天地自立一门武术,这也不假。但要说我童海川有灭铁善寺之心,请问方丈,我们与您风马牛不相及,谁也碍不着谁,为什么要灭您铁善寺的山门呢?
这只是江湖上的一种传言,一种捏造。不过有这么句话,来说是非者,便是是非人。他们要在两位方丈面前搬弄是非,挑拨我两下不合,但方丈很英明,您把我童林跟我哥哥约到这儿了。我童林绝无此事,如果方丈不信,您可以去调查。再说,你们几位弟子也都在这儿,实之本有,实之本无,实话实说,中山狮子寨到底怎么回事?青水潭烈焰寨倒底怎么回事?甚至于金银乱石岛,我们把你们铁善寺的弟子是杀了几个,可有一样儿,为什么杀的?方丈,事情不明个究竟,这又怎么能成呢?”“弥陀佛,童侠客口快心直,老僧怎能不信,侯老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老人家侯振远一抱拳:“二位高僧,我侯振远弟兄二人隐居山东,年近八旬,本想抱着胳膊根儿忍在家中不再出世了。好兄弟童林约我出来捉拿的是二小,请的是国宝,因为有杭州擂事起,没有法子,我弟兄才到了杭州。所有的实事,我想我不说,高僧也明白,我兄弟童林兴一家武术,确实不假,我侯振远敢指天为誓,绝没有灭您铁善寺山门之意。您也是门户,我也是门户,我们互相尊敬都唯恐来不及,何必还要互相争夺呢?高僧,这个您放心吧。”“好,两位侠客既然这么说,我弟兄绝不能不信了。好吧,马上告诉小和尚,准备香案,我们要焚香盟誓。”
就在大雄宝殿以内,把净水盆拿过来,几位都洗了洗手,然后每人焚上一炷香,插在香炉之内。他们四位都跪倒了磕头,一起朗诵:“过往神明听真,弟子济慈、济源于今年九月九日设摆天下英雄会,把侯振远、童海川二位侠客请到庙中,把以往之事说明,并无侵害之意。重阳会以酒宴待人,并无歹意,其中若有相害之心,天必诛之。”说完以后,两个和尚都高声念佛:“南无阿弥陀佛!”看来他们好似心口如一。真要是那样,童海川多交几个朋友,在江湖绿林道多有一份力量,将来为自己兴一家武术,永远结上盟好,这不成了吴越一家了吗。其实呀,两位和尚可不是这个心哪,明中结好,暗中设摆绝户计,口是心非,不惜那数百年清静禅林,欲将杯盘之地变为干戈之场了。
和尚说完了,海川跟侯振远哥俩也在这跪着,海川说道:“过往神祇在上,信士弟子侯振远、童林一禀虔心对天一表,我童林兴一家武术乃奉师之命,绝无伤害铁善寺之心,侯振远也没有助纣为虐之情。如若我弟兄心口不一,愿死无葬身之地。”弟兄二人把誓盟完了,也站起来了。两个和尚打问讯:“弥陀佛,二位侠客言重了,请二位侠客坐下一谈。”这样重新坐好,把香完全撤下去了。海川心说成了,但是老侠侯振远可明白,这和尚绝对是口是心非,不怀好意。才说:“既然我们哥俩儿跟方丈在神前盟誓了,不知道二位方丈还有什么法谕?”“哈哈哈哈!”济慈微然一笑:“小僧刚才跟二位侠客在大殿内盟过誓了,恐怕天下的英雄与本庙的弟子未能周知。我马上命徒弟到月台上当众宣布,也好表明我们自此亲善和睦,为的是叫尽人皆知。天下武术本是一家,万朵桃花一树开。”这时济慈又对法铎说:“你到月台上当众宣布此事。”“弥陀佛,弟子遵命。”说完以后,法铎来到月台上,上了台阶往那一站,合掌打问讯:“弥陀佛,众位宾朋,请压言吧。天下的豪杰,众位侠客义士,各路英雄,保镖的达官,占山的山王,落草的寨主,还有本庙的门人弟子,大家听真:如今敝庙方丈设摆重阳会的宗旨,就是因为童侠客兴一家武术,声言要灭我铁善寺的山门。方丈命人下山调查,也未明真相,故尔设此重阳大会,请童侠客、侯老侠来到庙中,当面质问。
结果,侯侠客、童侠客口口声声提出,并无其事,这不过是外面的风传。为此方丈与侯、童二位侠客焚香盟誓。这样,我在月台上宣布,使众位皆知,童侠客与方丈在神圣之堂已经说好,自此合为一家,天下英雄休要猜疑,特此宣布本庙方丈谕下,请各位英雄落座,一起畅饮开怀,痛饮三觞。”
说完以后,法铎退下来回到大雄宝殿以内。虽然离着很远,海川、侯老侠以及东廊下所有的人完全都听真了。法铎施礼:“禀报二位老人家,弟子奉命,已经在月台上当众宣布了。”两个和尚点了点头。海川心里可老大不乐意呀,听你们的话茬,好像是把我们哥俩揪来一样,到这儿当面质问我们,我们两个人跪在这儿陈述一番。分明把铁善寺说大了,压我童林一头。但是,这么些宾朋为此事来到铁善寺,宁愿和平了结,也不愿意打起来,所以英雄把这口气往下咽了。门户嘛,还得一点儿一点儿的创立,也不是一句话的事。
“二位高僧,既然已经在佛前盟誓了,也在月台上宣布了,还有什么事吗?我童林愿闻。”“哈哈哈哈,童侠客,除此之外,就没有什么事了。重阳会天下的英雄聚集在此,机会难得呀,打算请众位英雄入座,咱们大家伙畅饮三杯。然后,不管是谁,如果一时技痒,可以在月台上练两下功夫,留作纪念,弟子们上台也可以。如果有绝艺,也可以在台上献艺,也可以邀请各方的英雄侠义,到月台上当场比试,较量三合。哎,童侠客,侯老侠客,您二位听清楚了吗?这个较量,可不是杀人流血,武术讲究点到而已,以武会友,只不过是让天下英雄品评品评每位的绝艺,您看好吗?”童林一听,心说:你和尚什么心思,我全都明白,你就是仰仗铁善寺的势力,压我童林一头。
童林说:“哈哈哈哈,高僧啊,您所说的太好了,我童林唯命是听。”说着话站起来了,“哥哥,咱们跟方丈告辞吧。”老侠侯振远也站起来了:“高僧,要是那样,我和我兄弟童林,就和二位告辞了。”“请请请。”两个和尚依然送到大雄宝殿的堂阶下,执手作别,然后回到殿内去了。
这哥俩遛遛达达来到东廊下,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呢,尤其是王爷很着急:“海川哪,两位方丈相邀你们弟兄二人,不知所议之事怎么样了?”海川一边坐下一边说:“两位方丈也不过是让大家伙儿喝杯酒,练练艺的意思。”
就把方才的事情由头至尾说了一遍。正在这个时候,好多小沙弥出来,拿着托盘,里头摆着各种精致的菜肴和美酒,一桌一桌的送。余外还有点心,每桌全有。东廊下的人,除了叱海金牛于恒、霹雳狂风甘虎、病肋犀牛吴霸、坏事包张旺和蛮子孔秀,他们五个人的这张桌显得忙乎,一边吃,一边抢人家边上那张桌的拿过来吃,剩下的都很文明。爷儿几个这儿正察看动静,突然从大殿里蹿出一个人来,垫步拧腰“噌”一下就上了月台。大家伙儿一看这人,短衣襟小打扮,绢帕缠头,绒绳勒住狮子攀,身体很利便,黄头发黄脸膛,花绞的眉毛,十分精神。海川一瞧,认得,太湖中山寨的金头狮子孟恩孟少伯。
海川跟侯老侠从大殿一走,济慈、济源归座位。“师兄啊,您看得出来吗?侯振远还可以,那童林年轻,焉有不愤之意?”济慈一发狠:“师弟,今天已然都来了,机会焉能错过?必要置侯振远、童林于死地方称我弟兄的心头之愿。如果这条绝户计仍旧不成,那我弟兄只有奔凉爽亭去点地雷,让童林、侯振远与这铁善寺同归于尽。”“好吧。”济源点了点头,两个和尚下了决心。“你们谁上去垫垫场子?”金头狮子孟恩孟少伯一抱拳:“弟子愿往。”说完了以后,孟恩马上收拾,短衣襟小打扮紧身利落,抬抬胳膊腿,周身上下合适,不绷不掉,这才打垫步拧腰出来,站到月台上,抱了个罗圈揖:“众位,在下我是铁善寺的门人弟子,姓孟名恩字少伯,有个小小的美称金头狮子。众位,我金头狮子孟恩奉两家方丈之命,登上月台趁大家饮酒高兴之际,我献两手粗糙的笨艺,以博识者一笑。我练完了以后,众位,咱们就算开了场子,天下的英雄豪杰、武林道在场的宾朋,哪一个愿登月台献艺的,都可以。”说完以后,他往后一撤步:“现在我说练可就练了,本来练不好,抛砖引玉吧!”只见他一下腰,一攥拳,练了一趟“大红拳”。他这趟大红拳打得还真不错。托钵式,站中央,倒退步,最难防,上打乌龙探爪,下用撩阴掏裆,张生反身跳粉墙,探马掌令人难防,天师雷独一掌,老君八卦献阴阳,令人难搪。“啪,啪,啪”练完以后,行家看门道,力巴看热闹。走行门让过步,行有行门,过有过步,真是拳似流星眼似电,腰似蛇行腿如钻,行若猿猴恰似狸猫,滴溜溜地打旋。打完了这套拳,往这儿一站,气不涌出,面不更色,恭恭敬敬。这时候,东月台下没人。童林他们都在东配殿坐着,由于人少,掌声也不热烈。西月台下可就不一样了,二百多人,桌子一张挨着一张,孟恩刚一练完,掌声四起,喝采声不断。孟恩孟少伯面有得色:“众位,在下献完了艺,哪位高兴,就可以登台献艺了!”说完以后,他转身下台阶就走了。刚说到这儿,有人高声喝喊:“好吧,在下我笨鸟先飞,给众位练趟功夫,孔圣人门前卖百家姓,这叫‘班门弄斧’,只不过是给大家助一助酒兴,提一提精神。”这个人说着话,随着声音,蹿上了月台。这时候孟恩已经退下去了,这个人脚尖一点月台,往这儿一站,大家伙儿这么一瞧,这个人身上穿白绸裤褂,脚下白袜子搬尖洒鞋,绒绳煞着腰,往脸上看,白绸子绢帕缠住了头,斜拉麻花蝴蝶扣,白生生的一张脸,两道细眉,一双吊角的小眼睛,小鼻头,薄片子嘴,两耳无轮。他站在月台上,觉得耀武扬威。“天下英雄听真,各路豪杰听清,在下乃是广西洪水江的人氏,姓徐名叫徐文,草号人称惜花羽士,自幼喜爱枪棒,当然,咱练的不好。
今天被铁善寺邀请来,我也没有别的,献手儿功夫,让大家看着一笑就成了。
不过有老师傅愿意登台,我也可以奉陪,走上三合两式。”说完了,他往后一撤,一抱拳,站在这儿,脸儿往东瞧:“哪位朋友可以上来啊?”他这叫挑战哪!其实这个人也是铁善寺的门人弟子。他还有个兄弟叫做爱花羽士徐武,他们在洪水江江面上使漂,这哥俩都不是好人。使漂是什么?就是在水面上使船劫道,绿林道的行话叫“使漂”。他们两人要看见人家大姑娘、小媳妇长得俊的,就要设法给祸害了,败坏妇女的名节,破坏妇女的一生幸福。
现在徐文往这儿一站,人家东廊下的也有准备。
老侠侯振远跟海川回到东廊下以后,大家伙儿都坐下,海川把刚才的事情说了,现在吃着酒菜,老侠侯振远跟王爷和大家伙儿商量:“他们不过是惦着在月台上用武力挑起战斗,通过武力制服我跟海川。我们给他一个不上去,在这儿瞧热闹,不就成了吗。”敢情侯老侠的意思跟王爷的心思不一样。
王爷听完了以后说:“哎,老侠客,你这个话我可有点不赞成。噢,人家想打,咱们就得忍着。要是那样,我们海川这家武术什么时候能兴出去呀?什么时候能在武林道里立住脚啊?”老侠于成一听:“王爷这话也对,忍着不像话,不过,咱们要打嘛,就得跟那够斗的打,不够斗的,就没多大意思了。”
这时候孟恩先上来,垫场子练功夫,徐文又上来了。老侠侯振远的意思,像这样咱不上去。哪知道啊,东廊下上去人了。侯振远一看就生气,是坏事包张旺。其实两次杭州擂,伤人、弄死人,都是这张旺,要不他怎么叫坏事包呢。但是,张旺的坏,可不是一般的坏,他的眼光看的比较远,张旺认为,铁善寺的和尚费尽三毛七孔之心、九牛二虎之力,花费这么多的钱,把南七北六十三省这么多的人物请这儿来,噢,说两句话,对天盟个誓就完了?他既然把人都邀来了,他就惦着打起来,你想不打都不成!莫若我来个笨鸟先飞,我瞧这徐文是饭桶,身子空,他也不成,我上去先把他弄叭下,嘿嘿!
我先露个脸,不成的,我就打,成的,我见好就收。将来,到一块儿坐在那儿,也说得讲得。坏事包张旺是这个心思。
张旺正要与徐文比武,这时甘虎从山外跑进来了,攥着大杵,骆驼搁在山门外头,他一眼就看见于恒了:“嘿!你这儿挺好吧?”“我这挺好,你快过来。”“唔呀,我说虎儿小子你可真可以呀!你怎么糊里八涂跑到那旮里去啦?”甘虎得意地说:“巧劲儿,他们拿我当黄风鬼燕凯了。最后我把赵远峰和赵小乔这爷俩给揍了,我才骑着骆驼跑进来了。哈哈哈,哎,这是谁呀?”“唔呀,虎儿小子,你不认得,这是我们的师弟呀,师父最后收的徒弟叫病肋犀牛吴霸。我说吴霸师弟,这是你的师哥霹雳狂风甘虎。”傻小子于恒在旁边搭茬了:“咱们都是小子,以后还得多亲多近。”吴霸也照样得给甘虎行礼。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现在他们五个在一块儿了。这会儿,张旺正琢磨着要把徐文给打了,便从东廊下出来了。老侠侯振远心说:哪回挑事都是你?
坏事包张旺打垫步拧腰上来了,惜花羽士徐文上下打量张旺,五十多岁年纪,细条儿的身材,头发不梳、脸不洗,二指宽的皮条勒着个月牙儿小金箍铮明瓦亮,是个陀头发的和尚,一脸的滋泥,两道小眉毛似有如无,一双小圆眼睛滴溜乱转,小鼻子头,三角棱角口,一对锥把子耳朵。身上穿着青僧袍,腰里煞绒绳,别着三棱青铜峨嵋刺,穿着两只破僧鞋,手伸出来跟炭条一样,肉皮瞧得见的地方跟黑漆漆了似的。这个人长得这寒碜,但能耐可真不错呀!张旺合掌打问讯:“弥陀佛,啊,朋友,你叫徐文哪?”“啊,不错,大师傅,你上台打算跟我动动手吗?”“看阁下你刚才说的这话,口气可不小,为这个我算上来奉陪你走上三合两式。”“那么大师傅您怎么称呼?”“在下姓张名旺,有个外号儿叫‘泥腿僧’,又名‘坏事包’”。他这一报外号儿,西廊下的人“哗……”都乐了。老侠侯振远就生气了:“王爷您看见没有,又是这个孽障上去了。”王爷忙问:“怎么了?我一听您这意思就对张旺不满意,很可能因为当年的杭州擂就是张旺惹的祸。其实呀,您不用这样,事情一定要闹起来,您怎么压也压不住,事情起不来,不用压也照样起不来。张旺上去是对的。”侯振远心说:王爷,您又患病了,您这看热闹的老嫌出殡小,非得出大殡您才喜欢呢。这东西上去就了不得,决堤之水呀!这一下子就要杀人流血。但是王爷的意思,老侠侯振远也没法儿说,老头只好不言语了。
坏事包张旺合掌打着问讯:“来吧,哈哈哈哈,徐施主,贫僧斗胆跟你讨教三合。”“好了,既然如此,那么徐某可就无礼了。”徐文左手一晃面门,“乌龙探爪”,奔张旺的面门就打,张旺应当还招了,可他没还招,微然一贴身,上左一滑步,滴溜一转身,这掌就空了。跟着徐文上左步,左脚一扎跟,一掉脸儿,右手掌变,“泰山压顶”,对准坏事包张旺脑瓜顶就打。
张旺就这么的拨楞,脑袋往下一矮身,“唰”一缩颈藏头,拳可就空了,还是不还招。徐文就势右脚一扫,左脚当轴,“唰”就是一个扫堂,坏事包张旺脚尖儿一点地,长腰起来,往这儿一站一瞧他,哎哟,徐文连三并四的就进上招了。徐文心想:嘿,我每招出去他躲的都很快,他要还招,我就得输,可他不还。他怎么净挨打不打人呢?噢,我明白了,他学的时候,就没学这打人的招,净学挨打的招。其实张旺啊,冒坏呢!张旺说这个:你这小子,脸色发白,一点血色都没有,你不是个好东西,就你这身子骨在月台上连转三圈儿,你脑袋也大了,鼻子眼儿也得出大气儿了,下巴颏也得抖了,回头我让你自己趴下来。我要赢你你反倒有台阶了。所以张旺施展开身法,“唰”就围着这徐文转上了。徐文一瞧,嘿,这穷和尚,他可损哎,他不赢我,净围着我转。一会儿,徐文就眼花缭乱了,看着东西南北四面八方全是这穷和尚,破僧袍一兜风,真跟蝴蝶一样滴溜溜的打旋,来回的乱转。徐文十几个回合,二十几个回合,三十几个回合下来,自己真要趴下了。鼻子翅儿也发颤了,一抖下巴颏直喘。张旺得意了:弥陀佛,他快了!所有的人也都看出来了,心说这和尚可真坏,你要给他一掌,给他一脚把他踹趴下,他也不就借势为由下月台得了吗。你看穷和尚这招,嘿,他不赢徐文,圈住他直转,徐文想跑不成,想不进招也不行,看着非得打着打着自己躺那儿,这多寒碜哪!徐文小声的嘀咕:“我说朋友,你赢我下子吧!”哟,他央求人家了。
张旺心说:你还动手呢,你汗都下来了。再看徐文的掌奔面门,人家张旺一叼他的腕子一抬腿,“啪!”一脚,把徐文就踹出一溜滚儿去,劲不大,却险些把他给踹死。“哎哟!”他起不来了。“快着,快着把我给搀下去。哎哟,这和尚爹真修好积德了,到底把我赢了,不然的话,再转三圈,我非自己趴下不成。”好在人家铁善寺月台下有小和尚,上来把徐文给搀下去了。
“弥陀佛,众位,我叫坏事包张旺,论能为,在场众位都比我张旺胜强万倍,话虽如此,但众位也看见了,类似徐施主这样的本领,最好别上来,上来他也不是个儿,还有哪位呀?”“朋友,别说大话,你拿这阴损的招儿想把我哥哥累趴下,这像话吗?”打垫步拧腰,“噌”从月台底下上来一个人,大家伙儿一看这个人,跟徐文的长相差不离,这是爱花羽士徐武,也是短衣襟小打扮,绢帕缠头,腰里煞着绒绳,薄底儿的靴子,跟他哥哥是一类人物。
张旺心说:你不是这么说吗,让你下去快点儿。徐武往前这么一赶步:“和尚,我叫徐武,人称爱花羽士,我跟你讨教三合。”说完往前一抢身,左手一晃面门“唰”,“乌龙探爪”,右手掌奔张旺的胸前就来了。坏事包张旺滴溜一转身,伸左手一叼他的腕子,张旺既是螳螂手,又是猴儿拳哪,这两样功夫都得会鹰爪力,全仗着手劲儿,这是人家侯家门上的绝门功夫啊!张旺拿手指头一压腕子,这么一叼他,这徐武弄出声了:“哎哟!”张旺险些把他手腕子给攥折了!横着一推他,用右手“嘭!”的一下,把爱花羽士徐武就打出一条儿去,“吧唧”拽在那儿。“哎哟!”可摔坏了。小和尚上来给搀走了。哎呀!东西两廊下很多的人“哗……”都笑了,没想到开门两仗,人家东廊下的一个穷和尚把西廊下的人就给赢了。济慈、济源在大雄宝殿内看得真而切真,各自捋胡须。济慈道:“弥陀佛,像徐家昆仲这个能为,又何必登台现丑呢?”这样,金头狮子孟恩他们就来到西廊下,挨着排儿的每一张桌都告诉:“老方丈说了,有能为的上去,自认不成的趁早别上了。”
正这个时候,一张桌里有人垫步拧腰从月台的西面“噌”一下就上来了,往这儿一站,说话有点呜囔呜囔的:“哎,我跟你试试。”“嗯?”坏事包张旺一瞧,哟!这个人可了不得。中等的身村,穿着一身儿蓝,煞着绒绳,没带刀。脖子细,脑袋大,两道黄焦焦的眉毛,发辫在脑袋顶上盘着,绢帕罩住了头,更显着脑袋大了。大鼻子大嘴岔儿,一对大薄片子耳朵,长得这寒碜哪!张旺认得他,大别山姚家五鬼的三寨主,长颈大头鬼姚安,甭说一个坏事包张旺,两个张旺搁在这儿也干不过人家。人家哥儿五个都是好本领啊。
张旺一瞧,心说:这怎么办哪?张旺硬着头皮笑道:“哈哈哈哈,弥陀佛,原来是大别山的三鬼姚安哪。”“不错,正是在下,我看阁下你太狂了,有心跟你动动手,你看怎么样?”“弥陀佛,姚寨主,跟你动动手倒没什么,不过我替你害怕呀,你这脖子挺细的,要跟我一动手,当场这么一转悠,万一这脖子折了,吧唧一下子你的脑袋不就掉下来摔碎了吗?回头见吧。”他说完以后,稳了稳三棱峨嵋刺,跳下月台,就加到东廊下。
他们这张桌一共是五个人,于恒坐在当中间,脸儿冲着西,上垂首是甘虎,下垂首是吴霸,孔秀脸儿冲南,张旺脸儿冲北往桌上一趴,脑袋正趴在傻小子于恒的跟前头。傻小子于恒不乐意地说:“你趴下干什么?你这一挡着,我想吃点心吃不着了,我想吃菜也吃不着了。”坏事包张旺翻着眼睛看看孔秀,没理于恒的茬儿。
姚安上月台后本来没生气,指望跟他试一试,不想,反倒叫坏事包张旺给奚落了一番,叫天下的英雄看着,就仿佛他不配跟我动手似的。想到这儿,他太不满意了,怒从心头起,气向胆边生,对着东廊下张旺一瞪眼:“朋友,你要是英雄,你趁早给我上来,咱们俩人当场比武,你甭害怕,我这脖子细脑袋掉了,怨不得你。”哎哟,他自个这么一说,“哗……”大家都笑了。
“你给我上来!跑月台上欺侮没能耐的,说大话,到现在姚三爷我一露面儿,你就跑了,你是狗熊!你畏刀避剑怕死贪生,你算什么英雄?”坏事包张旺趴在那不动,假装肚子疼,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,反正我不动气,孔秀明白张旺的心哪,他们俩人这坏劲儿真是一把锁一把钥匙,所以他们俩人总在一块儿。“我说牛儿小子。”“啊,干什么,臭豆腐?”“以我良言相劝,你趁早赶紧离开这里。”“什么话?我这儿饿着呢,刚吃上劲儿来,你怎么让我离开呀?”“你要是不离开可是了不得呀!”傻小子把雌雄眼瞪圆了:“什么了不得,我招谁惹谁了?摆这儿不是为吃的吗?不为吃上这儿干什么来?”“哎呀,牛儿小子,你真糊涂哇!你看月台上的那个人。”傻小子这才注意到,姚寨主正用手点指:“你上来,你不上来,我把你揪上来!你给我上来!”“哟,叫我哪?”“唔呀,傻小子,你好糊涂哇,他那是在骂你!你听,他要揪你上去,你想一想,你不上去,又不离开这儿,这不是要了命吗?你老牛寒碜不寒碜哪?”“哟!”傻小子说:“这是怎么回事?我没招他没惹他,你揪我干什么?不过,既然让我上去,我就上去。”傻小子在桌底上一伸手,“噌”的一下把八棱紫金降魔杵就提出来了,三十二斤铮明瓦亮,纯钢打制,外头罩着金衣,这是韦陀神使的那个呀。傻小子攥着杵就站起来了,这回可没人拦。
于恒迈步上来了,把姚安可吓了一大跳。三寨主姚安一瞧,和尚不来怎么来这么一位?晃晃悠悠一瞪雌雄眼,这凶啊!便大声问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“哟,我是干什么的?我是吃的!”“你是吃的你就吃吧,你跑这儿干什么来?”“你要不叫我,我就来了吗?”“噢,我这儿叫你哪?”“那么你不叫我你指我干嘛?我招你惹你了?我瞧你这脑袋别扭,非给你脑袋揪下来不可。”“你胡说,你姓什么叫什么?”“你问我?你打头儿问,当中间儿问,还是末了儿问?”“我打里头问!”傻小子于恒可就说了:“家住淮安府漂母河于家庄,姓于名恒,号叫宝元,师父起的外号叫叱海金牛,小名叫牛儿小子。”姚三寨主这么一听:“噢,你叫牛儿小子。”“哟,你怎么知道的,大头鬼?”“哼,不是你跟我说的吗?”“那我跟你不错,你可别跟别人提啊!”傻小子天真烂漫,三寨主姚安还很喜欢他。“噢,好吧!我一定不跟别人提。你是上台动手吗?”傻小子说:“那是错不了的。”“是动拳脚啊,是动军刃哪?”“拳脚军刃都可以。”姚安便说:“那好吧,咱们俩人比试比试拳脚。”“好嘞!”傻小子把杵往月台上一放,一晃彪躯稳如泰山。姚安一瞧,喝!这大个,土黄布裤子汗衫,腰里扎着一条皮带,尺半长的大脚丫子,身体高大,悍仗魁梧,头如麦斗,面似彬州铁,雌眼一瞪,一道眼睛缝儿,雄眼睁开了,跟鸡蛋似的,好雄壮啊,自来带的威风!“好吧,你进招来吧。”三爷姚安往后这么一撤步,左手一晃面门,举拳“泰山压顶”,蹦起来就打。怎么蹦起来打呢?不蹦起来哪成啊,姚安那个头儿有他高吗?
傻小子一翻眼睛:“再来点儿,再来点儿。”他这个是饿出来的毛病,当初尚道爷教他的时候就这样,那意思是你快来招,如果还招少了不给饭吃,馒头也吃不上。所以他着急。三爷姚安不知道他干什么呀,往下一落一收拳:“唉!你念什么咒啊?”“谁念咒?让你再来点,还招少了,师父不给二十五个大馒头吃,那我就挨饿了。”长颈大头鬼姚安往前这么一抢身,二次进招。傻小子只会八招,金刚八式掌啊,但是他这八招是十分熟练,十分磁实。
“再来点,再来点。”于恒猛得往上一伸右手,把姚安的手腕子就给攥住了,金刚式掌头一招,降龙罗汉力千钧,举鼎托闸敌万人,这是举鼎,攥住之后往起这么一提溜,一伸左手,“噌”一下,把长颈大头鬼姚安的肚子就托起来了,这下子,没把姚安给摔死在那儿!这么老高,抡起来往月台上边儿一摔,姚安躺那儿动不了了。有好几个人过来,这通给他撅巴砸巴的。“哎哟,哎哟,这小子可真厉害嘿,那么高往下摔我。”傻小子也说的好:“快下去吧,我再找别人。不摔你?我想摔鸡蛋,摔得着吗?”姚安这个气,这小子拙嘴笨腮他还找便宜。
姚安刚被人抬下去,“噌”一下儿又上来一位。傻小子于恒一看这个人,一身白绸子汗衫,脚底下白袜子大洒鞋,绒绳煞着腰,白绸子绢帕缠头,煞白煞白的一张脸,两道细眉毛直插入鬓,一双三角眼吊着眼梢儿,小鼻子头,大嘴岔。丁字步,站在牛儿小子眼前头:“浑小子,咱们爷俩干干。”“小子,我一点都不浑,我叫牛儿小子。你,你叫什么东西?”“我不是东西。”
“我就知道你不是东西。”“胡说,我是东西。”月台底下没有不乐的。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“我是大别山四寨主白面狠毒鬼,姓姚我叫姚顺。”“嗯,你叫姚顺呀,顺儿小子,来吧!咱爷俩试试吧。”“好了,你赢了我便好,你赢不了,我要给我哥哥姚安报仇。”“好小子,来吧。”“接招吧爷们儿。”
只见这白面狠毒鬼姚顺往起这么一蹦,双拳一抡,走“双风贯耳”,对准傻小子于恒左、右太阳穴就打来了,傻小子一瞧他这招儿来得急,有点接不上茬了,因为傻小子的招儿得一招一式的往下使,错了不成。人家第二招是:伏虎将军神威广,急提猛按莫因循。傻小子刚要接招,第三招“立掌斜劈开山斧”又到了,结果傻小子把第二招给忘了。傻小子心想:我不管你什么招呀式呀的,咱们就凭力气来吧。这样傻小子猛上右步一斜身,右手一起一撩他,右手的胳膊起来,“啪”这一掌就下来了,真跟刀似的,正切在姚顺的脖子上。“哎哟!”姚顺两手一捂脖子,一个倒栽葱栽到月台上,把脖子都摔歪了!这时上来好几个小和尚,把姚顺给架下去了。傻小子于恒一瞪雌雄眼,脑筋都绷起来了:“哟,我这招弄错了,这可怎么好哇!我一着急,把第二招给忘了,师父知道了,可不给馒头吃了,哪位上来修修好,替我补一补吧。”老侠于成在东廊这个乐呀,心说:这个傻孩子还真有点儿意思。西廊下这些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于恒。
就在这个时候,猛然间有人喊:“傻小子,我给你补一补。”“哟,哪敢情好。”“噌”垫步拧腰打西廊下就蹦上一个人来。傻小子一看,这位大高个儿,大脑贲子,一脸的花白圈癣,穿着一身蓝,煞绒绳儿,肋下佩着刀,踢死牛的鞋,绢帕缠头,长得十分凶恶。“哟,你,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我乃大别山姚家庄姚家五鬼的大爷花面鬼,我叫姚恒。”“敢情是大爷上来了,噢,你也叫鬼呀。来吧,你赶紧给我找补上。”大爷姚恒一按刀把,“嚓楞楞”一声响,把刀亮出来了,刀鞘往背后一别。傻小子机灵着呢,一瞧,喝!
拿刀子,嘴里头说给我找补,敢情要动真的了。傻小子一回身,把大杵也抄起来了:“哟,你干什么,你不给我找补了?”“哼!你伤了我家两兄弟,你家大爷焉能饶你!”“好哇,鬼儿小子,你来吧。”猛英雄于恒左手一搭右手儿,“怀中抱月”,八棱紫金降魔杵,三十二斤,在怀中这么一立,左脚一绷,右脚一弓,体重后移,丁字步站好。姚恒往前一直赶步,左手一晃面门,蹦起来就一刀。傻小子瞪圆了一只眼睛瞧着:“再来点儿,再来点儿,”
姚恒还认为傻小子念咒呢。“啊?你念什么咒?”“让你再来点儿,还招儿少了师父不给馒头吃。”东廊下没有一个不乐的。王爷乐得前仰后合:“海川呀,你这个傻师弟还真有点儿意思。”童林心说:您净宠着他!只见姚恒第二次进招,左手一晃面门,蹦起来“迎风劈柳”,盖顶就剁。“好嘿!再来点儿,再来点儿。”眼看着刀到顶梁了。其实啊,瞎掰的事儿!姚恒这刀,傻小子要躲不开真剁上,顶多剁下几根头发。他有功夫,有横练儿,刀枪砍不动扎不透。猛然间,傻小子单臂举杵往上这么一撩,“再来点吧!”花面鬼姚恒也是久经大敌的老绿林,但是,他叫傻小子给冤着了,他总认为他傻,使点心眼就能趴下,实际上错了,在武术上于恒可不傻呀!够上部位了拿杵一撩,你再想往回撤刀,焉得能够?”嚓楞楞楞”姚恒这虎口震得发麻,刀可就飞了,“啊!”他脚尖儿一点地刚站稳,傻小子“唤虎出洞”,拿这大杵“噌”的一下儿,对准姚恒这嘴就来了。说真的,等姚恒发现杵到了,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,他只能随这杵往后一撤。“嘣”一下,这杵跟大冰镩似的,正杵在姚恒嘴唇的当中间儿,上下嘴唇破了甭说,把这门牙给杵下三个来,“噗”的一下血就喷出来了。“哎呀,哎呀!”疼得姚恒直叫。于恒不紧不慢地说:“慢慢走啊,鬼小子,回头摔个跟头,磕个包,就更疼了。”
早有人过来把大爷花面鬼姚恒给搀下去,搭到西院里头,上药养伤休息。
这一来,傻小子可真显出厉害来了,抱着大杵往这儿一站,刚要说话,就见月台的西边一迈腿又上来一个人,声音宏亮:“唉,小子,我来跟你试试。”东廊下的人一看上来的这位,可为傻小子于恒担心害怕呀!这个人晃荡荡,平顶身高也过丈啊,比傻小子于恒还得猛点儿呢。前胸宽,背膀厚,肚大腰圆,头如麦斗,紫绸子绢帕缠着头,紫黑的一张脸,两个颧骨特别高,两道红眉毛似有如无,黄眼珠滴溜溜儿乱转,大蒜头鼻子,大嘴岔耷拉着嘴犄角,一对大耳朝怀,青胡子茬。嗬哟,长得这个凶啊!一身夹裤夹袄,腰里煞着皮廷带,铜什件锃明瓦亮,脚底下大牛皮靴子,右手攥着个小孩儿。
傻小子怪心疼的:“哟,你怎么攥个小孩儿,还脑瓜朝下,他怎么不哭啊?”
“哗……”月台底下人都乐了,那是真小孩儿吗?纯钢打制罩着一层金衣,这个小小子儿整个是个人形,攥就得攥着它两条腿的腿腕上,但是这小小子儿的右胳膊可到了脑瓜顶上反背着,脑门这还有个三棱大尖子,这叫独脚反臂铜人槊,这东西可厉害,足有好几十斤哪!大个儿提溜着就过来了。他就是塞北沙燕岭叫甘虎给射死的那个二寨主燕凯的侄子,大寨主咕嘟也罕的大弟子,名叫金咕嘟。于恒开门就问:“哟,好你使小孩的。”“嗯?猛汉,临阵对敌,不要口出戏言,我来跟你讨教讨教。”“那么,小子,你叫什么东西?报出名来吧。”“我乃塞北沙燕岭老寨主咕嘟也罕的大弟子,名叫金咕嘟。”“噢,你叫筋骨头,我叫牛骨头,咱俩敢情都是骨头。看你这意思身大力不亏,好象你有点劲儿似的,咱俩人干干吧。”“好嘞!”他抡起这反背独脚铜人槊来,傻小子把八棱紫金降魔杵左手这么一横,右手一托前头这个八棱疙瘩,浑身卯足了劲,等他这反背铜人槊砸下来。“呜——”砸下来了,猛英雄往起这么一揉劲儿,“开呀!”这回可来真的了,“当啷”青烟乱冒,火星四迸呀!“啊!”金咕嘟一声大叫,指甲盖里头都渗出血迹来了!只见他“噔、噔、噔”倒退四五步“扑通”坐在月台上了。这反背铜人槊热啦,一烫手拿不住,金咕嘟往地上放,拿两手就搓地。傻小子也一样,“噔、噔、噔”倒退四五步,“扑通”坐下了,把杵也放在那儿了,拿两只手也在地上搓。于恒先说:“小子,该我打你啦。”“对,你来打我。”金咕嘟站起来,骑马蹲裆式站好了,把这反背铜人槊拿起来,一托小孩儿的后脑勺,右手攥着腿腕,架好了着:“你来!”傻小子说这个:你砸我一下,我就得砸你一下,不砸你就吃亏了!猛英雄把八棱紫金降魔杵拿起来,“噔噔噔”往前一赶步,右手一搭腕子,往下一砸,“当!”喝,真有捂耳朵的。“噔噔噔”两个人各自往后退,都来了大屁股墩儿,两人手搓地,把军刃放在旁边。金咕嘟说:“哎,小子,该我打你啦。”“来吧。”傻小子于恒不含糊,两个人爬起来各自把军刃捡起来,傻小子于恒拖往了宝杵,金咕嘟往前一赶步,一举反背铜人槊,“当啷……”又砸下来了。你一下我一下,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,臂力相同,谁也不容易赢谁。“该我砸你了。”傻小子于恒又要砸。金咕嘟说:“嘿!来吧,小子。”骑马蹲裆式站好以后,抱着自己的反背铜人槊。这时候孔秀在东廊下喊上了:“牛儿小子好混蛋哪。”
阿孔秀是江南扬州人,傻小子呢,是淮安人,他们两下里距离不太远,再说这两个人耳鬓厮磨,彼此说话,都听得十分习惯。但是孔秀说起话来,要让金咕嘟听懂了,就很不容易。“哟,怎么了?”“你不要这样地打他,这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结呀?他比划好以后,你假装打他上头,然后打他的双腿不就完了吗?”傻小子一听:“对呀!”但是金咕嘟没听懂,还催呢:“快砸呀!”“好嘞!”猛英雄于恒攥着大杵。其实呀,只要反应快一点,都瞧得出来,他那大眼睛净看人家双腿。傻小子“噔噔噔”往起这么一赶步,抡圆了从上往下一砸,快到这反背铜人槊这儿了,他转圈了,右手往外一支,从底下抄起来,照着金咕嘟的两条腿的迎面骨上,“啪啪”就是两杵。再看这金咕嘟可惨了,双腿齐根打断。因为傻小子那个杵是带刃的,仨尖仨棱。只听“啊——”一声惨叫,金咕嘟把自己的反背铜人槊扔起好高来,“扑通”一躺。傻小子再往前一赶步:“好小子,你可真让我费事啊!”说完:“扑哧扑哧扑哧”拿着大杵扎了好几杵,鲜血溅在月台上,活活的把金咕嘟给扎死了。“哗……”连王爷都一愣:“哟,怎么给扎死了?”其实王爷也很喜欢金咕嘟这个人,看他那悍壮魁梧,身材高大的样子,真惹人高兴。老侠侯振远可暗暗吃惊,西廊下铁善寺门人弟子连遭杀戮,大祸突起呀。